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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德彪的那块硬盘(转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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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1-25 10:37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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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德彪的那块硬盘
王德彪来了很久了。
昨天,他离开了,留给我们一块硬盘。
居委大妈召集了小区里的每个人,大家默默地看着,那块硬盘里,王德彪所留下的东西,回忆起,王德彪的那些事——
犹记得,王德彪来的时候,是十六年前的那一天。
怀揣着理想,怀揣着满县乡亲的期待和渴望,王德彪来到了我们这里——上海。
确实,王德彪给我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,记得刚来的第一天,王德彪还是很淳朴的。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地乡下的县城,考上了我们这里的学校。勤工俭学,租住在一间十八平方的小屋里。
还记得,那时候,一群四〇五〇的大妈,在楼下搓麻将。王德彪拿着他的蛇皮袋,走了过来。开口第一句,便是操着一口浓重乡音的普通话,说的并不标准。就好比在今天的google说出那句“绳命,是剁么的回晃;绳命,是入刺的井猜”一样,浓重的皖北河南风扑面而来。那时的大妈,现在也老了,可回忆起王德彪那时候的打扮,还是记忆犹新——那身破棉絮的大衣,那双可以随时随地从表面轻轻抽出棉花的鞋,那种面庞的苍老仿佛掩饰了王德彪并不算大的年纪……
王德彪就这么来了,一个人来了,住在离我几幢楼外的某一间。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,那间房,没有邻居进去过。只晓得,王德彪做了很多事,不过那也是后来才发生的了。
小区里的人,叫他德彪。德彪来了不多久,干起了修硬盘的行当。说是修硬盘,其实是并没有多少人会去找他修的,于是他也就闲了,闲了闲了,便闲出了一些事。诸如把馒头叫做包子,便能和馒头店老板吵上一个上午,乃至打了一个电话,叫来了老派——这屁大的事,在王德彪看来,总是能打发掉很多时间的。久了,大家也就很少理王德彪了。可王德彪还是乐此不疲去寻呴势,大家便有了抵触。于是终于有一天,居委来人了。他们说,从今往后,外来人员,需要出门带着暂住证,随时随地接受检查,若是忘了,被查到,要遣返。
大家第一个想到了王德彪。那时的王德彪,也在楼下听着,只是听不大懂,只晓大家齐齐地转过头,盯着他看了许久。后来,不知是谁告诉他,怎么一回事,王德彪才恍然。
这以后,王德彪变了一个人,为了留在这里,王德彪甚至学起了上海话。
这可是一个大新闻,王德彪居然学上海话了!这以后,他也不和馒头店的老板争了,跟在大家屁股后面,屁颠屁颠的走了。只是,王德彪总是怪怪的,低着头走,生怕被查到。这也难怪,王德彪也懂得,若是回了家,乡里乡亲会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他。这是后来在那块硬盘里,大家看到他的日记,才知晓的事情。
不晓得怎么,一年就那样过去了,王德彪也要回老家了,他们拿这个叫做春运。只是春运前,王德彪才发现,一年没赚几许钱,于是便挨家挨户来借。
大家很不明白,回家的路费不是够的吗,为什么王德彪还要带着这么多钱?尤其是那根花廿块钱从不知道哪里的路边摊上,买来的类似暴发户脖子上戴的,粗粗的金项链。——说是金项链,其实王德彪走前那天,被人看到上面有一片黑。大家都问他,这不是金的么,王德彪抬了抬头,似是看不到大家,趾高气昂的走了。走时,脚上的那双鞋,也不是来时的那双了,只是换成了皮的,衣也不是那身衣了,换了一件好似西装的衣服——我也说不清是什么。总之,怪怪的。在上海的这一年,也算是受了点大城市的熏陶,那口话,也总算约莫能听懂个大概了。只是总傻傻分不清我和无。
那年的春节,外地人都回了去。上海的街道是那样的整洁,那样的寂静,有了些许法兰西的味道,空气也好多了。只是,大家所想的,外地人走的久点的想法,似是依然是个想法。不消十数日,他们回来了。当然,王德彪也回来了,只是——身上的乡土风,似乎又重了几分。不过人变得健谈了,大家也开始慢慢的跟王德彪开了玩笑,实际上,更多的是王德彪的搭讪。没想到,就在那一年,王德彪搭上了一个上海小姑娘,还是一个小区的。这就急坏了小姑娘的姆妈。王德彪那时候辞了修硬盘的事,做起了销售。记得,他当销售的那一天,是那家公司来小区里招人,大家都不愿去,王德彪倒是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。应聘的只有他一个,于是也就录取了,只是王德彪听说是不用加金的,所以钱到手的也多,过了几个月,王德彪也算得是个有些个小钱的人了。也就凭着那推销的口才,钓上了那个小姑娘。确实,王德彪花功不错。但这确实是一件大事,小区里几乎人人都晓得了,这也要拜那些闲着没事情做的四〇五〇所赐。总之,王德彪找了女朋友,是那年小区最大的事。
王德彪后来的事,就有点戏剧了。先是那天拖着满脸的青皮蛋回了家,开着那辆一万多买来的小车,这车,后面会说。大家很惊异,不晓得发生了什么。过了几天,才知道,王德彪出去推销东西的时候,出言不逊,被人请吃了一顿烤肉。不过还是觉得挺好笑,王德彪那时候发胶涂得,好比烤鸭上面那层油,是可以泛出光的。映着青皮蛋的脸,发型却是不乱,走路的时候,虽然尽力走好,不过也是一瘸一拐。这倒急坏了为毛脚女婿心疼的小姑娘的妈,这下,这姆妈愈发觉得王德彪有上进心了,倒也不反对自己囡儿跟王德彪交往了。可王德彪毕竟是租来的房,远达不到伯母的要求,于是王德彪跑进跑出,努力赚钱。过了不知多久,德彪的上海话也算得不错了,虽是一听就晓得是外地的,但总也算是说上了几句,听说之后因为这点,德彪回家时候特别有面子。

德彪的事业也算顺利,许久不见到他了,听说是开始做大客户了,喜欢出差了。也因为这样,德彪总是喜欢逢人就说自己的家业多大了,听的人多是笑笑,可王德彪还是一本正经。其实,谁不晓得呢,那都是王德彪吹出来的,吹得多大,多大,不知晓的,以为真是大老板出来,说到底就是一个包装的不错的销售。拎着一台电脑,虽是传的光鲜,可气质总是变不过来,王德彪一直也很纳闷。

还是讲讲那块硬盘的事情吧。那天,小姑娘的妈,硬盘坏了,想起王德彪以前做过这个手艺,便把硬盘,给了王德彪去修。后来好像听王德彪说,硬盘没修好,伯母喟了口气,倒也没说什么。只是那天大家看硬盘的时候,那个伯母才认出来,硬盘是她的。不过这样以后,这块硬盘成了王德彪的,过去许多年,也就不说什么。

后来的事情就很平淡了。除了每年王德彪要回一次家,倒也是越来越像上海人了,只是身上总是有一种我说不大出来的独有气息,大家也总是觉得他格格不入。不过他做人也算低调,大家不说什么。大概过了几年,他好像跟那个小姑娘,结婚了。排场不大,他也没请他的父母来。其实这排场,远不如他带着老婆回家时候排场大。打开他的硬盘,他老家风风光光迎接他,逢人就说找了个上海小姑娘当老婆。整个县的人都出来,头拉的老长,看看王德彪在上海闯出多么大的一片天——不过那应该只是王德彪自己说的,他一直只是个小小的销售。结婚的时候,他也没买房,小姑娘的姆妈一直不开心,因为这个,吵了许多次。王德彪总是说会有钱会有钱,结了婚以后便不耐了烦。为了这事情,小区里隔三差五有一群人在围观,吵得天昏地暗,我倒也没去关心,只晓得,后来王德彪好像回了老家,听说是在地铁的检票口上练跨栏,被抓了个着,遣返了回去。那以后,见不到了王德彪,小区里也安分很多。



多年后,当我快忘了王德彪的时候,那件事的发生,让我至今印象深刻。那是二〇〇七年十月的一天,王德彪回来了!那天,他拿着一个高音喇叭,还是我们这个小区,大叫道——我王德彪,回来啦!后面还有一大群人,跟那年王德彪刚来上海时候差不多。都是那样的皖北河南风,差不多的装扮,不同的似乎只有上面污物的多多少少。大家纷纷探出头,一群人,操着大家听不懂的言语,叽叽喳喳,便跑了进来。王德彪似是一个领头的,带着他们荡荡进来了。

人虽多,租的房子却不多,似是十数个人,租了一间房。就这么住着,那幢楼位于小区的么二角角,却总是吵吵闹闹,大家很厌恶,却没人出头。王德彪也不说上海话了,一群人,又开始和馒头店的老板吵起来,还是那最简单的把馒头叫成包子的问题。吵吵,大家便认得那些个老乡们的脸。

只不过,后来,这些脸都出了名。以前出名的机会少,两周一期的节目,轮不到王德彪,或者是王德彪的老乡上去。不过后来,那以后,这节目也多了,每天一期,大家总是能看到。最初看他们上电视,大家很惊异,后来也就习惯了。那节目,也就家喻户晓了,总喜欢每天晚上,看看,又是哪位王德彪的老乡上了电视,主演了这《东方110》、《案件聚焦》。这下,王德彪成了小区里的名人,不过他身边的老乡那是越来越少了。

逢人就说的王德彪,话也少多了。

说来,他的老婆——也就是那个上海小姑娘。他离开这么久,这小姑娘的姆妈非常不高兴,于是一回来便开了吵。可王德彪毕竟人多,没办法。小姑娘的姆妈还要安排他们住宿,这也就是为什么,王德彪的老乡们住到了这里的原因。只是这小姑娘的姆妈,也就不跟以前四〇五〇的麻友们搓麻将了。整天凄凄惨惨,大家也很同情。

那天我开了电视,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庞——王德彪和他的老婆!边上还有老娘舅,看来是过不下去了。只是王德彪大叫着,财产要有他的一份,不然,那就不走了。当然,那口皖北河南风的口音,又回了来。这件事,王德彪也录了下来,在他的硬盘里,似乎是诉说着一段王德彪的胜利和骄傲。

事情后来到底怎么样了,我也不晓得。只晓得的是,王德彪跟他老婆分开了,那个丈母娘,很不开心。王德彪的老乡们,开起了黑三轮,王德彪去了报社,当了个编辑。当然,去上班的方式,还是跨栏过闸机,然后坐地铁。只是这一次,他没有被遣返,而是写了些东西,呼吁了什么叫“适度执法”。当然,也写进了他的硬盘里。

后来,王德彪的老乡知道,王德彪在上海,带了乡亲致富,于是更多人来了。王德彪也乐此不疲,操着一口皖北河南音,走南闯北,标榜着自己是上海人。他还做了一块牌子,挂在胸前,上面写着“上海人!”。上海话,自然是不会了,别人问起,他便说,他们都这么说的。那天有几个上海人在那里说话,边上一个人人似是调戏王德彪,问他怎么不上去跟上海人聊聊,王德彪努了努嘴,没有多说什么。

一回来,王德彪就写了点东西。总也就是指责上海人说上海话的毛病,说是毛病,当然也只是王德彪的说法。总之,那块骗来的硬盘上,有着王德彪的点点滴滴。

后来,我才知道,王德彪的小车,是那个小姑娘家给买的。多年以后,我有了点知识,才知道,他们来时那股独特气息,叫做猥琐。

王德彪老了,又找了一个村里的女人,虽然嗓门很大,三天两头在小区里大叫着,可大家听不懂那满怀着猥琐风的声音。王德彪自我标榜了一个绰号,“中原的雄鹰”,恐是那几天看了点球,晓得了有个地方叫做阿根廷。于是便逢人就说,学过地理么?出过国么?大家笑笑,看看王德彪,似乎就是那样。

至于女人为王德彪生的几个儿子,散养在小区里,终于有一天出了事。被一户人家给撞到了。于是走起了他们所谓的ISO流程,上了法庭,拿了许多钱。这样以后,王德彪就散养的更加起劲了,这可是发财致富的好路道。你也别问什么计划生育,他每日高呼超生无罪,至于罚与不罚,或许我真的不知道。我知道的是,那些天,他高叫着上海人别说上海话,用那口充斥着乡土风的异域口吻,写了点东西,发在了各大媒体。他还高呼着,小孩们要接受一样的教育。他美其名曰:异地高考。更说道,老有所养,上海人接受不了应当离开上海,给他一个养老的空间。至于谁教他的新移民理论,恐怕又是他回老家那几年,那些许人教他的罢。只是后来这一切,到他离开的那天,也没有成功。我只是听他说,他们的老乡要去广东,他也要去,跟着一起,像那年来到上海一样……犹记得那时,我听了这话,泪满襟。泪的是,他要走了,满的是,他终于要走了,他们全都,要走了。

我们依然看着王德彪的那块硬盘。我想起了王德彪走的那天,在小区倒狗粪的地方,写了那句话:终有一天,我会回来,让上海,臣服于我的脚下…… ——王德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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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1-25 13:04 | 显示全部楼层
有些人非君不嫁,吃苦头了,倒苦水了,早干嘛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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